老张

那是20年的夏天,乌市火车站外。由于我抵达火车站比较早,索性就站在站外广场旁的铁皮围墙旁吹风。绿色整齐的铁皮,把整个火车站围的严严实实。一位大约五十岁上下的男子在吃旅客剩下未来得及扔进垃圾桶的桶装泡面,他在我站立的马路对面,他看我在看他,匆匆的吃完手里的东西再仰着头喝干净剩下的汤,就越过马路朝我走来。

他看我没有动,就站在我面前,我以为他会开口乞讨,甚至回绝他的说辞我都已经打好了腹稿。可他开口却问我有没有吃的,我翻了翻背包,还剩下一些早晨吃剩下的包子,大约有三四个,我递给他。他接过包子三两口便都塞进了嘴里,然后仰头示意我有没有水。我笑了笑,从包里有掏出了一瓶啤酒递给他。我坐火车习惯带几瓶啤酒,坐在火车上还能打发无聊的时间。他喝了一口酒问我哪里的人,我敷衍回复说我是四川的,从小便跟父母来到这个地方。说完之后反问他是哪里的人,他说他是山西人,我问他怎么称呼,他自我介绍了姓名,但是我只能记得他姓张。

他在十二三岁的时候母亲偷人被父亲发现,他的母亲后来喝药自尽,几年后他的父亲又在一次丧宴回来途中由于喝了酒掉进河里淹死了。后来就在他二爸家生活,我不知道他所说的二爸是他的二伯还是二叔或者是和他父亲要好的朋友。他只说在他二爸那里也吃不饱,他就和几个年长他几岁的人去偷火车站里的铁。火车站养的有狗,他们一群人刚进去就被发现了,只有他年纪小,跑得慢被抓住了。后来火车站的人把他交给他二爸,回去之后他二爸的老婆就把他打了一顿。说到这里,我还能感受到他的愤怒。他说他后来一气之下就跑出来了,听人说这里能赚点钱,他就来到了这个城市。来这里之后因为语言不通,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工作。他做过饭店打杂、工地小工。后来在工地上和工友一起打牌,后来越玩越大,打工这么久的钱都赔了进去。后来做什么工作都需要身份证,他能干的工作越来越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我讲这么多,但他的话仿佛像是说不完一样。

后来他又说了很多,但大部分都是他对他二爸一家的恨意,尤其是他二爸的老婆。总有人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对他二妈也一样,这个恨像是种子,从小就种在了他的心里。老张后半段说的话我也想不起来,除了对他二妈的诅咒,其他的也只是一嘴带过,没有太有意义的内容。我看了看表,距离发车时间只有四十分钟,我挤出笑容留下“改天聊”便匆匆地向站内走去。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他的恨,是对他二妈的,也是对他自己的。前几年,网络上调侃一群人是“三和大神”,指的是三和人才市场无家可归的农民工。三和大神和老张,或许都是相同的,也或许是不同的。家人是感情的羁绊,也是一个人的港湾。他们是称为“不稳定因素”的一群人,也是曾经为城市建设的一群人。善恶在时代发展的面前,是很难分辨的。十年前有,十年后依旧会有。

—— Wicos 2024.01.10


老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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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icos
发布于
2024年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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