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雪偷走了
冬天的树像是中年丧子的妇人,一夜白头。不同的是树在来年冰雪消融时让春天爬上去,复青,复绿。 在我的概念里,冬天的标志是雪。没有雪的冬天像是睡在摇摆的床上一样不安。剩下的是期盼和恐惧。盼它早点来却又怕它早点来,盼的是第一场雪,怕的是整个冬天。 冬天的特殊之处是随它一起来的“年”,相传“年”是一头凶兽,是祖先们惧怕的怪物。后来他们学会了过年便不怕了。而我学会过年之后更害怕了,并且这种害怕上升到了恐惧的程度,一年比一年更甚。“年”依然是我的怪物。“雪”像是为年探路的第二凶兽,披着晶莹的外衣,初见时一定有人喊“好漂亮”,“好美”。而在它之后,“年”便会把我的365或366天偷走。 “雪”为虎作伥,“年”嚣张跋扈。它们不但将你的365或366天偷走,而且故意留下些片段的,破碎的,容易使人产生“我还能把它们拼在一起”的,错觉的回忆。
我在这些被怜悯的回忆中寻找到童年的片段,有两个人骑一个自行车的“杂技演员”,有躲在秸秆垛里的“潜伏守卫”,有手持弹弓的“狙击手”,有冬天设计陷阱捕鸟的“鲁班”,还有悄悄看女孩羞红的脸,也有收到情书时“藏着兔子的心脏”。
“雪”和“年”偷走的东西都被我一笔笔记在账单上,如果多年后它们想起这笔账,还请在我的坟墓旁的泥土里埋几粒春天。
——歪克士 2019.10.22初雪后